讀 Romaince in Marseille


這本書是去年在 Aesop 的 Queer Library 免費拿的,拖了一年才翻開來讀。一翻開才知道這本書從完稿到出版花了超過八十年,到 2020 年才第一次出版。會被選進 Queer Library,當然書中有些角色跳脫傳統性別框架,但性別並非這部小說的主軸。這部小說平實的呈現了在馬賽港口區各種不同族裔背景,不同性別組合,不同身體條件的人們所發生的激情故事。


來自西非的 Lafala 在大西洋兩岸的各個港口討生活,在馬賽的一次性交易中被 Aslima 騙光了錢。一無所有的他決定跳上前往紐約的船,期望在海的另一邊找到新的機會。只是在航程中,船方發現偷渡的 Lafala,就把他關在廁所裡。雖然有提供他水和食物,但 Lafala 的雙腳在航經寒冷的大西洋海域被嚴重凍傷。到了紐約,醫院為了保住他的性命只能截掉他的雙腳。截肢後的 Lafala 藉著控告船公司反而拿到了一大筆錢,階級翻身。

1920 年代,黑人偷渡上船的事件十分盛行。一次大戰後,黑人從戰爭的勞動力中被釋放出來。或想重返自己根源的非洲,或是與離散各地的黑人連結,都是他們冒險跨越海洋的動力。沒有錢也沒有文件的他們其實也沒有包袱,只要夢想夠美好馬上衝動出發。像是 Lafala 的朋友 Babel 在熱內亞的酒吧中遇到另外一個年輕人,就問他說:你有沒有去過馬賽港?馬賽港多豐富多好玩!那個年輕人愈聽愈興奮,兩個人騙到一些文件,就動身前往馬賽了。

偷渡的黑人的確要考量橫渡寒冷的大西洋可能會付出代價,甚至可能賠掉雙腳。而書中提到被截肢的偷渡者回過頭控告船公司,要求賠償,其實有真實事件為基礎,作者 McKay 也曾親自介入調解這類糾紛。這類事件本身就有種以小搏大的張力,也同時引發賠償值不值得一雙腳的議論,在當時就備受關注。親身參與的 McKay 將其挪用到小說中自然也不需特意加工,就能達到強烈的戲劇感。

突然有錢的 Lafala 搭著船回到馬賽。航渡海洋數次的 Lafala 很期待第一次當乘客,但他卻難以適應上流的精緻與舒適。他不僅暈船,船上提供的餐點也讓他腸胃不適,最後他還是躲回船上的廁所,如同前一次一樣。

回到馬賽的碼頭區 (Quayside),他重新與 Aslima 搭上線。失去雙腳 Lafala 原想報復 Aslima,Aslima 則把握機會贖罪,來來往往間兩人都沒預期的愛情卻正慢慢發展。漂泊半生的 Lafala 現在一方面經濟穩定,一方面愛情逐步升溫,漸漸萌生帶 Aslima 回西非生活的想法。只是,回到非洲的部落生活,各種文明條件一定有所落差。Aslima 的前男友兼皮條客 Titian 就跟 Aslima 說:去西非你就沒絲織品可穿,準備成天裸體用香蕉葉擋吧。

除了物質條件的落差外,Lafala 自己也面臨種種現實挑戰。Titin 的收入必須依靠 Aslima,因此他會不擇手段阻止 Aslima 的離開。另外一方面,要回到西非社會立足,Lafala 必須帶一個不比歐洲白人女子遜色,同時也成為當地黑人女子的表率的妻子。而 Aslima 的性工作者背景顯然會讓 Lafala 在西非遭逢非議。考量現實因素後,Lafala 拋下 Aslima 自己一個人回去,與漂泊的游浪人生告別。留在馬賽的 Aslima 則和 Titin 起了激烈衝突,死在 Titin 槍下。


馬賽的港口區是這部小說主要的場景。作為向外開放的交流場域,港口自然匯集著各種不同族裔的人。Lafala 是西非黑人。Aslima 是北非黑人與穆斯林的混血。還有來自美國的黑人,或白人與黑人混血的 mulatto。這些描寫顯示出港口區多樣中的細膩。

性產業則是在港口內一項重要的人際互動基礎,有消費有包養,有性工作者與皮條客的合作,有性工作者間的競爭。小說中一個重要的情節就是港口區兩個女王 Aslima 與 La Fleur 之間的傾軋與糾葛。書中也有幾對同性情侶。像是 La Fleur 就有一位希臘女友。港口常客 Big Blonde 也有長期包養一個小白臉 Petit Frère。整部小說的性沒有什麼獨佔的味道,比較像是可以購得的享樂,或是可以達到目標的工具,像是 La Fleur 就透過性從 Babel 拿到 Aslima 情報。

透過性產業的視角,書中有些對於不同族裔的分析。對於南歐男人來說,他們即便是性工作者的男友兼皮條客,出於家族榮耀他是絕對不會與這位女子結婚。還有,阿拉伯男人不會當性工作者的男友兼皮條客,因為他們對自己的女人有偏執的佔有。這讓他的女人實質上成為他的奴隸,但強烈的佔有也讓他反而成為這個女人的奴隸。這是需要多少實地的經驗與心得才能寫出的精準觀察。


這本書出版不順利,其中一個原因是因不符合當時的道德審查。但不論是性的呈現(全書甚至沒有用到 sex 這個字),或是同性情侶的描寫,現在看起來都算清淡。反而是不顧一切跳上船,橫渡大西洋的無畏,八十年後仍能感到當時的生猛。